晾衣绳上的岁月
梅雨季刚过,母亲照例在阳台上扯开那根泛黄的尼龙绳。她踮脚挂上第一件衬衫时,袖口的水珠滴在水泥栏台上,很快洇出深灰色的圆斑。
这根晾衣绳比我的年纪还大。父亲说,它是1989年搬进这栋筒子楼时,用厂里废弃的电缆芯改的。二十多年来,它承载过我的尿布、母亲的蓝布工装、父亲印着"安全生产"的汗衫,现在正轻轻晃动着我的西装外套。
邻居陈奶奶总嫌我们占用了公共空间。可每当她家被单被暴雨淋湿,又会拎着滴水的床单来敲门。母亲不说话,只是把我们的衣服往一侧挤挤。那些湿润的织物挨在一起,蒸腾出的肥皂味混着老房子的潮气,在夕阳里织成一张网。
上个月物业发了通知,要求拆除所有外置晾衣绳。母亲盯着通知单看了很久,第二天却照旧把洗好的床单晾了出去。那天傍晚,我看见她摸着起毛的绳结发呆,绳子上还搭着我小时候那件印着奥特曼的旧T恤——领口已经垮成了椭圆形,但她始终没舍得扔。
市容整改队来的那个清晨,母亲破天荒地用了烘干机。轰隆声里,那根绳子被剪断时发出"嘣"的一声轻响,像某种昆虫在秋天折断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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