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钢琴声

老周第一次听见琴声是在某个工作日的深夜。加完班回家，电梯停运，他拖着发沉的腿爬楼梯，走到五楼转角时，一段生涩的《致爱丽丝》从铁门缝里渗出来。琴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一个音跳着一个音，中间还夹着两声咳嗽。

后来这成了惯例。每周三和周五的晚上，琴声准时在九点半响起，弹的大多是儿童练习曲，偶尔掺半段《梦中的婚礼》，总在高潮处戛然而止。有一回老周在楼道抽烟，碰见对门的小女孩踮脚往门锁里塞钥匙，蓝书包带子拖在地上。"是你在弹琴？"孩子吓得一哆嗦，钥匙当啷掉在地上。

入冬后琴声变得断断续续。某天老周发现501门口堆着几箱空药瓶，钢琴声再响起时，《欢乐颂》弹到第三小节就反复卡壳，像台接触不良的老收音机。春节前搬家公司来拉走一架旧钢琴，琴盖上有道明显的白痕，像谁来及擦掉的修正液涂鸦。

现在老周下班仍习惯在五楼停一停。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，他摸出打火机又塞回去——那扇门后再没有人会被打火机吓一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