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桥上的修表匠

每天早晨七点四十分,我挤过永兴巷口的面摊,穿过三辆横七竖八的共享单车,总能在天桥第三级台阶上看见他。一张折叠马扎,一个褪色的蓝布工具箱,这便是他的全部营生。工具箱上摆着五六块旧表,秒针却在各自不同的时辰里跳动。

老周修表的手艺是跟父亲学的。那会儿国营钟表店还开着,玻璃柜台里躺着上海牌手表,镀金的表针在射灯下泛着富贵的光。如今钟表店早改成奶茶铺,他的顾客却还是那些老人——他们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机械表,表链上还带着体温。

"现在谁还修表啊?"有次我蹲着看他摆弄齿轮,忍不住问。他正用镊子夹起一粒芝麻大的零件,手腕悬在半空。"急诊室里不也照样有病人?"他没抬头,只是把放大镜往右眼上又按紧了些。

前天路过时,发现他的摊位上多了块电子表。我正诧异,却见他从工具箱底层掏出螺丝刀,开始拆卸表壳。"孙女的,"他解释着,"小孩非要买能测心跳的时髦货。"阳光穿过天桥栏杆,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阴影,那双手正在数码与机械的疆界上小心跋涉。

晌午的太阳晒得柏油路发软,老周收起马扎准备回家。工具箱里传出细碎的声响,那是几十个修复的时辰在黑暗中互相碰撞。天桥下,外卖电瓶车正呼啸而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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