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钟表匠

城东头有一家钟表铺子，门脸不大，玻璃橱窗里摆着三五座老式座钟。店主姓陈，六十来岁，戴一副铜框眼镜，右眼夹着一枚放大镜。街坊们都唤他"老陈"。

每日清晨，老陈总是第一个开张的。卷帘门"哗啦"一声响，他便钻进门洞里去了。铺子里光线昏暗，只有工作台上方悬着一盏黄灯泡。老陈往皮围裙上一坐，那些停摆的钟表便在他手底下活转过来。

我常去看他修表。只见他用镊子夹起细如发丝的齿轮，对着放大镜瞧。那双手布满皱纹，却稳得出奇。有一回我问他："现在人都用手机看时间，您这手艺怕是要失传了吧？"老陈不答，只把一支怀表递给我看。表壳内侧刻着"民国廿八年"的字样。

去年冬天特别冷。老陈的铺子连着三天没开门，第四天却来了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。他掏出钥匙开了门，把橱窗里的座钟一件件搬出来擦洗。隔壁杂货铺的老张扒着门框问："小陈，你爸呢？"年轻人头也不抬："走了。"手上那块绒布继续擦着钟面上的玻璃。

如今那铺子还开着，只是再听不见"咔嗒咔嗒"的修表声了。新店主装了明亮的LED灯，玻璃柜里摆满智能手表。唯有一座黄铜座钟摆在角落，走得不太准，但始终没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