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理发店

夏日午后,日光灼人。街角那家理发店的门半开着,门口挂着褪了色的红白蓝三色灯筒,已经有些年头了。玻璃上贴着"理发十元"四个大字,墨迹倒是新鲜。

我推门进去,一股混杂着洗发水与陈旧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店里只有一把转椅,磨得发亮的皮面上裂了几道口子,露出里面的黄褐色海绵。墙上挂着两面镜子,一面已经起了斑,照得人面孔模糊;另一面倒是清晰,只是边角处粘着些发黄的胶带痕迹。

"坐。"老张从里间踱出来,手里捏着半截烟。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大褂,领口处沾着几根短发。我坐上转椅,皮面温温的,想必前一个客人刚走不久。

剪刀声在耳边嚓嚓地响。老张的手很稳,动作却慢。他剪几下就要停下来,对着镜子端详一番,像是雕刻家在审视自己的作品。透过镜子,我看见他花白的鬓角和深陷的眼窝。一只苍蝇在镜前盘旋,老张也不赶,任它飞来飞去。

"现在年轻人都去那种时髦的发廊啦。"老张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,"一次要五六十,用的都是电动推子。"他手里的剪刀继续动着,"我这儿还是老法子,慢是慢些,但准。"

店外传来电动车驶过的声音,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喇叭。老张的剪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,仿佛与外面的世界毫不相干。镜子里,我看见自己的头发一绺绺落下,飘在围布上,又滑到地上,与之前无数客人的发丝混在一处。

剪完,老张用一把鬃毛刷子扫去我脖颈上的碎发。刷子有些扎人,但很干净。"好了。"他说着,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零钱找我。我接过钱,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手掌,像是摸到了一块老树皮。

走出店门,夕阳把"理发十元"的招牌染成了橘红色。我回头望去,老张已经坐回里间,只能看见一个佝偻的侧影。店里没有客人,只有那把空转椅静静地等着下一个愿意花时间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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