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河流

街角卖豆浆的老王，每天四点就要起来磨豆子。他的摊子摆在银行门口，不锈钢桶上总蒙着一层白汽，那白汽盘旋着上升，不多时便消散了。银行的职员们西装笔挺地走过，从未有人驻足买上一杯。

我常去买老王的豆浆。他舀豆浆时手很稳，从不洒出一滴。某日，我注意到他右手缺了一根小指。"年轻时在厂里被机器咬去的，"他见我盯着看，便解释道，"老板赔了两千块钱。"说完又低头去搅他的豆浆了。

对街新开了家咖啡馆，招牌用英文写着些花体字。开业那天，请来几个年轻人弹吉他唱歌，声音大得整条街都听得见。老王依旧低头磨他的豆子，石磨转动的声响完全被歌声盖住了。

后来咖啡馆门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，老王摊前的顾客却日渐稀少。有次我去得晚，见他正把没卖完的豆浆倒进下水道。"现在人都爱喝那些洋玩意儿，"他说，"我这老手艺，怕是要带到土里去了。"

今早路过，老王的摊子不见了。银行门口空荡荡的，只有下水道口残留着一圈白色的豆浆渍。咖啡馆里飘出磨豆机的轰鸣，和当年老王石磨的声音竟有几分相似，只是更加急促，更加喧嚣。

街角的风依旧在吹，只是再没有白汽盘旋而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