桥头
南门外的,向来是闲人聚集之处。桥并不甚宽,青石的栏杆上常有豁口,偶有碎石落入河中,便激起一圈小小的水花,转眼又被流水抹平了。桥下河水浑浊,泛着油光,有时漂着几片菜叶,有时浮着死鼠,倒也无人介意。
每逢晴日午后,总有三五个闲汉蹲在。他们或倚栏杆,或坐石阶,手里捏着半包皱巴巴的香烟,你一支我一支地分着抽。香烟的牌子很杂,有的连商标都磨没了,想是攒了许久的存货。烟雾从他们黄黑的齿间溢出,在阳光里打着旋儿,又散在风中。
老周是的常客。他五十出头,头发半白,总是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。他年轻时在码头扛包,后来腰坏了,便只能在帮人写写信、算算账,挣几个铜板。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破木桌,上面放着半瓶墨水、一支秃笔,还有几页泛黄的纸。偶尔有过路人驻足,他便抬头笑笑,露出几颗参差的黄牙。
"老周,给我念念这封信。"一个穿短褂的汉子扔下两个铜板。老周慢吞吞地戴上老花镜,将信纸凑到眼前,嘴唇微微颤动。过了一会,他忽然停下来,抬头问道:"这信里说你爹病了,要钱买药......"
"放屁!"那汉子突然暴怒,一把抢过信纸撕得粉碎,"上月才寄过钱去!"碎片如雪般落在河面上,转眼就被浊流吞没了。
桥的另一头,几个妇人正在洗衣。她们蹲在石板上,抡着棒槌捶打衣物,水花溅湿了裤脚也不在意。她们时而高声谈笑,时而压低声音嘀咕,眼睛却不时瞟向的男人们。一个瘦小的妇人忽然站起来,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朝喊道:"阿贵!你今日的工钱呢?"
蹲在栏杆边的男人身子一颤,手里的烟头掉进了河里。他支吾着,最终在妇人的瞪视下,从鞋底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。
夕阳西斜时,的人渐渐散了。老周收拾着纸笔,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匆匆走过,皮鞋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。老周抬头望了一眼,又低下头去,将秃笔小心地插进竹筒里。
河面上,最后一缕阳光正被流水吞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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