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气
夏天到了,机又嗡嗡地响起来。人们躲进屋里,门窗紧闭,以为这样便能把酷暑拒之门外。
我住的这栋楼,机排出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铁皮雨棚上,竟比雨声还密些。隔壁的王老头总抱怨这声音扰人清梦,但他的抱怨声很快被更多的机轰鸣盖了过去。各家各户的机器一齐开动,排出热气,反倒使巷子里的温度又高了几分。
街角那家电器行的生意忽然好了起来。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,眼睛总盯着过路人的额头——看他们流汗的多寡,便能估摸出今天能卖出几台。他店门口摆着的那台样机,从早到晚呼呼地吹,像是在为他的生意做活广告。只是那风吹不到等在树荫下的搬运工,他们黝黑的脸上仍滚着汗珠。
写字楼里的开得极猛。穿西装的人们裹着外套,在冰窖似的会议室里讨论"全球变暖"的议题。他们面前的矿泉水瓶外壁凝着水珠,与窗外晒得发烫的马路形成两个世界。楼下送外卖的小哥在电梯里擦汗,他身上的热气遇到冷空气,在眼镜片上结了一层白雾。
傍晚时分,小区里的孩子们出来了。他们追逐打闹,热得满脸通红也不在乎。倒是站在一旁的家长不住地擦汗,眼神频频往家的方向瞟——那里有等着他们的。一个小女孩摔倒了,膝盖擦破皮,哇哇大哭。她母亲抱起她往家跑,嘴里念叨着"回家吹就不疼了"。
夜深了,机的声音愈发清晰。偶尔有哪家的机器停了,很快又会被热醒的主人重新启动。窗外的月亮冷冷地照着,像一台悬在天上的大机,只是它吹出的风,没人觉得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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