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
天又阴了，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。老张站在阳台上，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，他浑然不觉。楼下传来小贩的吆喝声，一声高过一声，像是要刺破这铅灰色的天。

"老张，电话！"妻子在屋里喊。

他掐灭烟头，慢吞吞地挪进屋里。电话是厂里打来的，通知他明天不用去上班了。四十五岁，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，厂里说裁员就裁员，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。

老张挂了电话，坐在掉了漆的木凳上发呆。茶几上摆着儿子的月考成绩单，数学又不及格。他想起上周家长会，班主任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，仿佛在说"你们这种家庭的孩子，也就这样了"。

晚饭时，妻子炒了一盘土豆丝，咸了。老张没说话，机械地往嘴里扒饭。儿子偷偷把肥肉挑出来扔在桌上，被他瞪了一眼，又怯生生地夹回去。电视机里正播着经济腾飞的新闻，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。

深夜，老张躺在床上，听见妻子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。水龙头有点漏水，嘀嗒，嘀嗒，像一只走不准的钟。他想起二十年前刚进厂时，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"好好干，将来有出息"，现在想来，那话竟像个笑话。

窗外，一只飞蛾不停地撞着路灯，发出细微的啪啪声。老张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枕头里。明天还得早起，去人才市场看看。虽然他知道，像他这个年纪的工人，简历递出去多半是石沉大海。

天快亮时下起了雨，雨点打在防盗窗上，叮叮咚咚，像谁在轻轻敲着一面小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