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告别

老张的铺子关了。

灰白的铁皮门上贴着一张纸,纸色已泛黄,边角蜷曲着,像是被无数个雨天浸透过又晒干。纸上的字迹歪斜,墨水洇开,只勉强能认出"停业"二字。这纸已经贴了半月有余,无人撕,亦无人问。

这铺子原是个修鞋的。老张的手艺极好,无论是脱了胶的皮鞋底,还是断了线的运动鞋,经他那双粗粝的手一摆弄,总能恢复如初。铺子里总弥漫着皮革和胶水的气味,混合着老张那杆旱烟的辛辣。街坊们习惯了这气味,如同习惯了每日清晨老张那沙哑的咳嗽声。

王婶是最早发现异常的。那天她拎着儿子开裂的篮球鞋来,却见铺门紧闭,从门缝里望进去,修鞋的工具整齐地码在工作台上,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买包烟。后来听说,老张是在夜里走的,心肌梗塞,没来得及叫救护车。

隔壁五金店的老板偶尔会扫一扫铺门前的落叶。"总得有人收拾,"他说,"老张爱干净。"说这话时,他的眼睛盯着远处,手里的扫把机械地划着弧线。

街角的花店老板娘记得老张最后一次来买烟。"要最便宜的那种,"她模仿着老张的口气,"他总这么说,却会给路过的孩子买糖吃。"

如今修鞋铺的玻璃橱窗蒙了灰,里面还摆着几双修好却无人认领的鞋。有时深夜路灯亮起,那些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是要走到街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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