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的告别

老张的修车摊关张了。

这个消息是李大妈买菜时告诉我的。她说话时眼睛还往街角瞥了瞥，仿佛那里还支着那个锈迹斑斑的蓝色雨棚。我这才注意到，那根电线杆旁边空落落的，水泥地上只留下几处油污的痕迹，像是老人脸上没擦净的泪痕。

老张的修车摊在这条街上摆了二十三年。蓝色雨棚是第八个年头换的，工具箱是儿子上初中时买的，打气筒的皮圈换过六次。这些数字他都记得清楚，就像记得每个老主顾的自行车有什么毛病。我的那辆"永久"牌，他总说前轮轴承该换了，但我一直没舍得。

修车摊后面有张小马扎，是给等车的客人坐的。老张修车时总爱跟人聊天，从自行车的钢圈聊到孙子的期末考试。他手上忙着，嘴里也不闲着，扳手和话语声在午后阳光里叮当作响。现在想来，那声音竟比教堂钟声更让人心安。

最后一次见他是个雨天。他蹲在雨棚里补胎，橡胶水的味道混着潮湿的空气。我说现在骑自行车的人少了，他笑了笑，皱纹里夹着机油："总还有人记得路的。"

对面的电动车专卖店正在搞促销，喇叭声震耳欲聋。店员穿着鲜红制服，给路过的人发传单。没人注意街角消失的修车摊，就像没人在意落叶什么时候被扫净。

李大妈说老张回乡下带孙子去了。工具箱送给了收废品的，打气筒给了隔壁修鞋的老王。唯独那顶蓝色雨棚，他叠得整整齐齐带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