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黄昏

老张把搪瓷缸子搁在窗台上时,夕阳正卡在两栋混凝土楼房的缝隙里。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三十八年,搪瓷磕碰窗台的声响从清脆变得沉闷,如今掉漆的缸身上还留着"先进工作者"的红字。

菜市场收摊的动静从楼下传来。卖活鸡的老李正在拆铁笼子,笼门发出生锈的吱呀声。三年前这里要建社区食堂,最后却变成了彩票站。老张数过,每天有二十三个人进出那扇玻璃门,多数是穿着睡衣趿拖鞋的。

女儿寄来的智能手机在抽屉里震动。上次视频时孙女教他比心,他摊开手掌,发现那些茧子像干涸的河床皲裂在皮肤上。现在孩子们用另一种语言聊天,表情包像彩色泡泡般在屏幕上炸开。

居委会送来新的垃圾分类表,打印纸带着油墨味。老张戴上老花镜,看见可回收物图标变成了蓝色箭头。他想起1958年大炼钢铁,家里的铜脸盆也这样消失过。

暮色漫进房间时,搪瓷缸底的茶叶渣渐渐沉底。远处新开业商场的光污染渗进云层,把即将到来的黑夜染成暗红色。老张摸到窗台上一道凹痕,那是他年轻时失手砸掉的搪瓷碎片留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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