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碎的闹钟

老王家的闹钟又坏了。这是本月第三次。

那只闹钟是老式上发条的，黄铜外壳已有些发黑，钟面玻璃裂了一道细纹，像一道闪电凝固在那里。老王总说这钟走得准，比那些电子货强，可近来却常在半上午就停了摆，铅垂似地垂着头，仿佛一个疲惫的工人提前下了工。

"又停了？"老王的妻子从厨房探出头来，手里还捏着一把韭菜。

"嗯。"老王闷声应着，用粗大的手指拨弄着发条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这闹钟是老王父亲留下的。老人家当年在纺织厂做了一辈子工，退休时厂里发了这个钟。后来老爷子走了，钟就传给了老王。老王现在也在那家纺织厂上班，只是厂子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。机器换了新的，厂房扩建了，连厂名都改成了"纺织科技有限公司"。只有这只闹钟，还固执地保持着原来的模样。

老王把闹钟凑到耳边听了听，没有声响。他想起昨天车间主任说的话："厂里要引进智能生产线了，像你这样的老工人......"后面的话主任没说下去，只是拍了拍老王的肩膀，那手掌的重量让老王觉得比一袋棉花还沉。

"修不好就买个新的吧。"妻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，"现在都用手机看时间了。"

老王没说话。他盯着钟面上那道裂纹，突然觉得那裂纹像极了纺织厂老厂房墙上的裂缝。厂里说要拆了那栋老楼，盖新的办公楼。他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："机器会老，人会老，可时间永远年轻。"

窗外，远处新盖的商业大楼上，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正跳动着精确到毫秒的时间。老王把闹钟放回桌上，金属底座与木质桌面碰撞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
"明天我拿去钟表铺看看。"他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