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电话

旧货市场的角落里，一只黑色转盘电话机静静躺着。它的漆面已经斑驳，数字盘上的金属圈泛着黯淡的光。我蹲下身，手指抚过那些凹凸的圆孔，忽然听见记忆深处传来"嘟——"的长音。

二十年前，祖父的书桌上就摆着这样一部电话。每逢周末，他都要给外地的大伯拨号。枯瘦的手指插进转盘，拨完七个数字要转七次圈，像在完成某种庄严仪式。我总趴在桌边数那"喀哒"声，转盘回弹时震得整张桌子都在颤。

去年清明回老宅，在阁楼发现了那部电话。线绳已经被老鼠咬断，听筒里积着灰。我试着转了转盘，弹簧竟还能发出沉闷的"嗡"响。忽然想起某个夏夜，雷雨交加时电话突然响起，祖父接起来说了半晌，挂断后只是摇头："串线了，那边在找粮店。"

现在的手机通讯录存着上千个号码，可三个月前搬家时，新装的智能门铃响了整日。我盯着屏幕上陌生的脸，才发现自己从未记过对门邻居的号码。上周在电梯里遇见，两张嘴同时张开又闭上，最后各自盯着手机直到楼层抵达。

转盘电话要价三十元。我掏钱时，摊主正用智能手机看着短视频，外放的电子笑声扎进耳膜。这具黑色的老物件将被放在我的书架上，当wifi信号中断时，或许我会摸摸那些数字孔——虽然它永远不能再接通任何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