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街道

那是一间小小的理发店,夹在药店和杂货铺中间,门面很窄,窗玻璃上贴着褪了色的发型画报。店主姓陈,五十来岁,寡言,只在问客人"剪短些么"时才开口。他在这里理了二十年发,从黑发理到白头。

店里的陈设二十年如一日。三把铁椅,漆皮剥落处露出锈色;一面模糊的镜子,照得人脸发青;墙角堆着过期的杂志,最上面一本的日期还停留在三年前。老主顾们说,陈师傅的手法也二十年不变,推子从耳后划到颈窝的弧度,都像是用尺子量过。

每月十五号,总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来理发。他不说话,陈师傅也不问,只按老规矩给他推个平头。推完头,老头从内袋排出八个硬币,排在玻璃柜台上,一个一个地数清楚,然后推门出去。门上的铜铃就哑着嗓子响一声。

去年冬天特别冷。腊月里下了场大雪,街道上积了半尺厚的雪。十五号那天,灰布衫老头没有来。第二天也没来。直到开春,积雪化成污水流进下水道,那扇漆皮剥落的门再没被推开过。

陈师傅依然每天准时开店。有熟客问起灰布衫老头,他只说句"许是搬走了",手里的推子不停,继续在另一个活人的头颅上游走。铜铃偶尔响起,新顾客推门进来,带着街上的寒气。

镜子里的白发又多了些,陈师傅想着该染一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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