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的哲学家

老李的病房在最西头，窗户正对着医院的锅炉房。每天清晨，那根铁皮烟囱里便吐出白烟，先是笔直地上升，到了三楼高度就散了形，像团揉皱的卫生纸。

他得的是胃癌，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。主治医生说话时总盯着病历本，仿佛那些化验单上印着答案。"您这个情况……"医生的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着，"先做两个疗程看看效果。"

病房里另有两张床。靠门的老头整天盯着天花板数瓷砖，靠窗的中年男人则总在摆弄手机。老李从不要儿女陪护，只让他们周末带些换洗衣物。他床头柜上永远摊着本《庄子》，书页边缘已经发黑，像是被烟熏过。

周三下午的阳光斜穿过玻璃窗，在水泥地上画出一道明亮的平行四边形。老李突然坐起身，对着临床的中年人说："你看这光，像不像块金砖？"

中年人放下手机，茫然地望过来。老李却已经转向窗外，那根烟囱正喷出今天最后一缕白烟。暮色中，烟雾变成了淡紫色，飘散时像极了小时候村里葬礼上烧的纸钱。

护士来量血压时，发现老李正用圆珠笔在《庄子》扉页上写着什么。凑近看，是句没头没尾的话："锅炉房的烟往天上走，我的气往地下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