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副驾驶

老街的拐角处有一家修车铺子，老陈的。铺子不大，门口总是歪歪扭扭停着几辆待修的车。老陈干活时，总有个十来岁的男孩蹲在旁边看，那是他儿子小海。

小海看父亲修车时，眼睛亮得惊人。老陈拆卸轮胎，他就递扳手；老陈检查电路，他帮着打手电。最特别的是老陈试车时，必定要带上小海。那辆老旧的桑塔纳里，仪表盘的灯光映着小海专注的侧脸。

"将来想干什么？"有次我问小海。

"修车。"他答得干脆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脱落的漆皮。

老陈听见了，从发动机盖底下钻出来，抹了把脸上的油污："修车有什么出息？好好读书才是正经。"小海不吭声，只是把父亲随手放在地上的螺丝刀归拢整齐。

后来修车铺所在的街区改造，老陈不得不搬去城郊。新地方生意冷清，他常常天不亮就出门揽活，深夜才回。小海上了寄宿中学，周末回家时，总见那辆桑塔纳停在院里落灰。

有次经过老地方，看见拆迁后的废墟上孤零零立着半堵墙。墙皮剥落处，隐约还能认出"修车"两个字的残迹。我想起从前经过时，总能听见老陈洪亮的嗓门在教小海："这个叫千斤顶，那个是氧传感器......"

如今老陈的副驾驶总是空着。偶尔看见他独自开车去进货，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轻轻摇晃，那是小海小学时在庙会上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