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邮局
邮局里冷清得很。三两个顾客,排着队,也排得心不在焉。电风扇在头顶嗡嗡地转着,吹出来的风却是热的,倒叫人更加烦躁。
柜台后面的女职员约莫四十来岁,一张脸像是被生活揉皱了又展开的纸,眉眼间夹着些倦意。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:接单、盖章、收钱、找零。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的声音,单调而枯燥,像是某种昆虫在啃食木头。
一个老头子颤巍巍地递上一张汇款单,数额不大,五百块。女职员扫了一眼,忽然"咦"了一声。
"这地址不对,"她说,"您写的是解放路,可解放路去年就改名叫中山路了。"
老头子愣住了,嘴唇微微发抖。"那……那钱还能寄到不?"
"得重新填单子。"女职员推过来一张新的汇款单,"按新地址写。"
老头子掏出一副老花镜,手抖得更厉害了。他写一个字,停一停,像是每一笔都在和记忆搏斗。写错了,又涂掉,纸面上留下几块难看的黑疤。
"解放路……叫了六十年了,"他忽然说道,"怎么说改就改了?"
女职员没有搭话。她见过太多这样的老人,他们总是执着于某些早已不存在的地名、早已搬走的邻居、早已停产的物件。这执着近乎可笑,却又莫名地叫人心里发酸。
老头子终于填好了单子,递进去时手还在抖。"我儿子在深圳,"他像是自言自语,"两年没回来了。"
女职员接过单子,快速地办理着。她的动作依然机械,但这次找零时,却多给了老头一个微笑——那笑容很浅,像蜻蜓点水,转瞬即逝。
老头子走了,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玻璃门外。邮局里又恢复了寂静,只有电风扇不知疲倦地转着,把一张废纸吹得簌簌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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