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鬼
街角处,每天清晨五点半,老周便推着他那辆锈迹斑驳的三轮车准时出现。三轮车上架着个玻璃柜,里头排着几屉刚出笼的包子,白汽在冷清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。
老周五十出头,两鬓已斑白,却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袖口磨得起了毛边。他摆摊的位置选得极巧,正在小区后门与公交站的必经之路上。附近几家早餐店尚未开张,他的包子便成了赶早班人们的首选。
"老规矩,两个肉包一杯豆浆。"穿西装的年轻人匆匆扔下五块钱。老周麻利地装袋,手指关节粗大,动作却异常灵活。玻璃柜上贴着的付款码早已褪色,扫码时总要反复调整角度才能成功。
七点二十分,城管的车出现在街口。老周眼皮都不抬,双手按住三轮车把手,身子前倾,右脚已然蹬地。其他摊贩如惊弓之鸟四散时,他的三轮车早已滑出十余米,拐进了一条窄巷。巷口晾晒的床单在车轮卷起的风中微微晃动。
午后我去邮局寄信,看见老周蹲在银行ATM机的遮阳棚下啃馒头。他瞧见我,咧开嘴笑了笑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。三轮车停在旁边,玻璃柜里只剩两个干瘪的菜包。
"今天跑了几趟?"我问。
"三趟。"他咽下嘴里的馒头,"比昨天强,昨天缴了一车。"
黄昏时下起小雨,老周终于收摊。他推着三轮车慢慢走远,背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。车架上那块"美味包子"的招牌被雨水打湿,红漆字迹晕染开来,像是一道淡淡的血痕。
次日清晨,街角空荡荡的。听卖报的说,老周昨夜突发脑溢血,现在躺在人民医院。我望着地上几滴已经干涸的油渍,几只蚂蚁正在其间忙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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