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
人们常说，饭桌上若有一盘青菜，便不必担心冷场。那青菜横陈在油腻的鱼肉间，绿得甚是寂寞，而众人都假意不去动它，单等那第一个下箸的"傻子"。

前日聚餐，邻座的老王忽然夹了一筷子青菜。众人目光如电，霎时间集中在他身上。老王咀嚼着，喉结上下滚动，脸上显出几分尴尬，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。我分明看见他额角沁出细汗，便也伸筷去夹。老王神色顿松，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。

饭局将散时，那盘青菜竟已见底。起初无人问津的菜叶，如今只剩几片残梗浸在油汤里。众人面上都浮着餍足的笑，互相夸赞"健康饮食"的好处。老王尤其活跃，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，仿佛要证明什么。

次日公司开会，经理提出一项明显荒谬的方案。会议室里鸦雀无声，空气凝固成块。我瞥见老王缩在角落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膝盖，却始终没有抬头。经理环视一周，忽然咧嘴笑了："既然都没意见，那就这么定了。"

散会后，我在洗手间遇见老王。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，镜中人脸色青白，活像那盘被冷落的青菜。我们目光在镜中相遇，又各自避开。

楼道里传来经理爽朗的笑声，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。老王突然压低声音道："其实那方案……"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
我想起那盘青菜的命运，终究没有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