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小张

楼下的小张是个送外卖的，廿七八岁的样子，面皮黄黄的，眼睛却很有神。他每日骑着一辆电动车，车后架上绑着个保温箱，风雨无阻地在街巷间穿梭。

我第一次注意到他，是在一个阴沉的下午。雨点刚砸下来的时候，我正站在阳台上收拾衣服。小张的车子"嘎"地停在楼下，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道，手里高高举着外卖袋子，像举着一面旗帜。雨点砸在他身上，他却浑然不觉，只管护着那袋吃食。

后来见得多了，便也熟络起来。有时在楼道碰见，他会点点头，咧嘴一笑，露出略黄的牙齿。他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，语速很快，像是赶着要去送下一单似的。

上个月某日，我下楼倒垃圾，看见他蹲在花坛边啃馒头。见我过来，他慌忙把剩下的半个塞进口袋，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。我问他怎么不回家吃饭，他搓了搓手，说："这会儿单子多，能多赚几块哩。"

昨天夜里，我被一阵争吵声惊醒。从窗户望下去，只见小张站在路灯下，对面是个穿制服的人。那人正指着他的电动车说着什么，小张只是低着头，双手在裤缝上蹭来蹭去。最后他掏出一把钱，一张一张数给那人。

今早出门时，看见他的电动车孤零零地停在楼下，保温箱上积了层薄灰。邻居说，小张不干了，回老家去了。我想起他塞进口袋的半个馒头，和那天夜里数出去的皱巴巴的钞票。

楼下的花坛里，几株野草从砖缝中钻出来，在风里轻轻摇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