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步的哲学

每日清晨，我总看见各色人等从楼里涌出，奔向那些铁皮制成的代步工具。他们钻进车里，发动引擎，车子便"噗噗"地排出些浊气来，活像老烟枪的咳嗽。

我惯常步行。倒不是买不起车，只是觉得两条腿走路，心里踏实。这年头，人把自己装进铁壳子里，反倒与外界隔绝了。车窗上贴着黑膜，从外头望进去，只能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。

老张是小区里的老司机，开了二十年出租车。他常说："现在的人，离了车就像断了腿。"这话不假。楼下超市不过五百米，王太太也要开车去。她的车极干净，每周洗两次，擦得能照见人影。有一回电梯坏了，她提着菜篮爬上六楼，脸色煞白，像是要了她的命。

小陈新买了辆电动车，说是环保。可他骑车的架势，活像在演杂技。有一日我见他撞在电线杆上，车头歪了，人倒没事。他爬起来第一句话是："还好车没坏。"我听了只觉得好笑，究竟是人骑车，还是车骑人？

地铁开通后，路上车少了许多。人们钻进地下，像鼹鼠一样在黑暗中穿行。车厢里挤满了人，却静得出奇。每个人都盯着手里那块发光的玻璃，仿佛那里有另一个世界。

我依旧步行。走过公园时，能看见野猫在草丛里晒太阳；路过早点摊，能闻到油条的香气。这些，都是坐在铁皮盒子里的人所不知道的。

代步工具本来是为了让人走得轻松些，现在反倒把人困住了。车轮代替了腿脚，导航代替了方向，人成了机器的附庸。

我想，所谓进步，大概就是让人忘记怎么走路的过程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