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钢琴声

老陈搬进这栋职工宿舍楼的第一天，就听见了五楼传来的钢琴声。弹的是《致爱丽丝》，但总在第三节卡壳，像台老式留声机跳了针。

"502的老徐，"物业老张头递来钥匙时撇了撇嘴，"退休前是厂里技工，现在倒折腾起洋玩意。"铁钥匙圈在他食指上转着，发出和钢琴错音同样生涩的响声。

此后每天下午三点，琴声准时从混凝土楼梯井浮上来。老陈在四楼阳台上晾衬衫，能看见五楼窗口探出的灰白头顶——老徐总在弹错时猛地抓头发，像要揪出藏在脑中的绊脚石。

入冬后，琴声开始夹杂咳嗽。有天下雪，老陈拎着白菜上楼，看见502门口放着两袋止咳糖浆。对门刘老师探出头："大伙凑钱买的，那倔老头不肯去医院。"

元旦早晨，琴声没如期而至。老陈敲开502门时，发现老徐正给钢琴调音。"闺女过年要带外孙回来。"老人耳朵上夹着当年检修机床用的旧螺丝刀，"得把《铃儿响叮当》练熟。"

除夕夜，整栋楼都听见了五楼飘下来的钢琴声。依然带着错音，但这次没人皱眉——因为有个童声在跟着跑调的旋律唱："叮叮当，叮叮当......"

开春时，老徐窗台多了盆绿萝。每天下午，阳光会把晃动的叶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，像一串流动的音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