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班车

总在十点四十分准时停靠站台。铁皮匣子嗡鸣着,吐出三五人影,又吞进七八个,便合了门,摇摇晃晃地去了。站牌下的人渐渐稀落,末了只剩下我和一个穿灰布衫的老者。

老者蜷在长椅上,膝头横着扁担,两头各悬一只空箩筐,随他的咳嗽微微颤动。路灯照着他半边脸,显出些青白颜色。

"等车?"他突然开口,嗓音沙哑。

我点头。他却不说话了,只从怀里摸出半截烟卷,凑近灯下点燃了,火光映得他皱纹里夹着些黑垢。

"这趟车,以前是我儿子开的。"烟烧到一半,他忽然又冒出一句,"三年前的事了。"

我不知如何接话,只好盯着他箩筐上缠绕的枯藤看。那藤条已经干透,却还保持着攀附的姿态,死死勒进竹篾缝隙里。

"那天也是这时候,"他吐出一口烟,"最后一班。有个女的抱着小孩在马路中间拦车,说是要赶去医院。"烟头在暗处忽明忽灭,"他打了方向盘。"

远处传来引擎声。老者站起身,掸了掸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,扁担在肩上咯吱作响。灯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,斜斜地切过整个站台。

车来了。他最后一个上去,空箩筐在车门合上前晃了晃,像两个张开的嘴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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