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电的夜晚

小区通知要停电八小时的那天，整个楼道里都飘着抱怨声。楼下张阿姨掐着腰在电梯口骂物业，对门李叔则反复念叨冰箱里那半扇猪肉怕是保不住了。我站在阳台上，望着对面楼里亮着的灯，心里盘算着这漫长的八小时该怎么打发。

停电是从下午三点开始的。日光正盛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，可当黄昏的光线像掺了水的墨汁般在房间里漫开时，我才发现那些习以为常的电器声响原来如此重要。冰箱不再嗡嗡作响，空调外机停止了震动，整个屋子突然变得陌生起来。

我点燃去年生日剩下的半截蜡烛，火苗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。这微弱的亮光竟照出了许多平时看不见的细节——墙上的水渍像幅抽象画，书柜的阴影里藏着蜘蛛网，那只以为早就丢了的钢笔原来一直躺在茶几下面。

楼下传来孩子的笑声。透过窗户看见几个小孩在空地上玩捉迷藏，他们的父母三三两两地站在一旁闲聊。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小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，往常这个时候，每家每户都关着门，各自对着发光的屏幕。

八点刚过，我在烛光下翻着许久没碰的相册。手指触到那些略微发粘的塑封膜时，突然想起大学时宿舍停电，我们六个室友也是这般围坐在蜡烛旁，把各自的老照片传来传去。那时小五还笑着说，等毕业了要在北京合租一套房子。

来电的时候正是深夜十一点。所有电器同时启动的声响吓了我一跳，刺眼的灯光让眼睛有些发疼。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，发现有十二条未读消息，三个未接来电。站在明亮的客厅中央，突然觉得方才那个被烛光照亮的房间，像是一个意外的礼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