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小面馆
小面馆开在居民楼底层的转角处,门脸不大,一块旧木板横在门楣上,用红漆歪歪斜斜地写着"老陈面馆"四个字。漆已经有些剥落了,露出底下木头的纹理。
老陈是面馆的主人,五十来岁,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。他每天四点钟就起来和面,面团在他手里翻来覆去,发出"啪啪"的闷响。天蒙蒙亮时,第一锅骨汤的香气就从门缝里钻出来,在楼道里飘荡。
早晨七点,面馆里已经坐满了人。穿着校服的学生把书包甩在背后,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;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小心地挽着袖口,生怕面汤溅到衬衫上;几个退休老人坐在角落里,慢条斯理地搅着面,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。
"老样子?"老陈看见我进门,手上已经抓起一把面条。我点点头,他便把面条抖进滚水里。面条在锅里翻腾,像一群活泼的小银鱼。
面端上来时,葱花碧绿地浮在汤面上,底下沉着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。我用筷子挑起一绺面,热气立刻糊住了眼镜片。隔壁桌的小孩被烫得直吐舌头,他妈妈赶紧往面里兑凉水。
中午时分,老陈的女儿会来帮忙。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,扎着马尾辫,收钱找零时动作利索。她总劝老陈把店面装修一下,"至少把招牌换换"。老陈就笑:"换它做啥?街坊们认的是这个味道,又不是招牌。"
下午三点,最后一拨客人离开后,老陈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抽烟。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蓝围裙上,把那些洗不掉的油渍照得发亮。巷子口卖水果的老王有时会过来,两个人就蹲在路边下象棋,棋子敲在水泥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有天路过,看见面馆门口贴着"暂停营业"的纸条。邻居说老陈腰疼犯了,女儿带他去医院。第二天纸条还在,第三天也是。直到一周后,面馆重新开了门,但掌勺的换成了老陈的女婿,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动作生疏得多。
现在的面条偶尔会煮得太软,牛肉也切得厚了些。但早晨的骨汤香味依然准时飘出来,学生们照样背着书包冲进来,上班族的白衬衫还是会在匆忙间溅上油点。只是老陈再也没能回到那个灶台前,他坐在轮椅上,在角落里看着女婿忙活,时不时指点两句。
面馆的招牌始终没换,红漆剥落得更厉害了。下雨天时,雨水会顺着那些斑驳的痕迹流下来,像一道道细细的泪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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