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镇理发店
老张的理发店夹在包子铺和杂货店中间,门脸上挂着蓝白条纹的旋转灯箱,漆已经褪了色。玻璃门上用红漆写着"剃头五元",那"五"字描过好几回,比别的字都粗壮些。
三把铸铁理发椅摆在当门,皮垫子磨得发亮,露出里头黄褐色的海绵。靠墙的长条凳上总坐着几个老头,捧着搪瓷缸子,看一台十四寸的牡丹牌电视机播《西游记》。墙角铁皮柜顶上,七八个玻璃罐里泡着人参、枸杞,还有条说不清是什么的动物腿。
"老规矩?"老张把热毛巾按在我后颈上。蒸汽钻进毛孔,能听见汗毛舒展的声音。剪子贴着耳廓游走时,碎发簌簌落在围布上,像下了一场黑雪。刮刀在牛皮带上蹭几下,抹上肥皂沫,刀刃刮过皮肤时带着钝钝的震颤。
穿蓝布衫的李爷突然拍腿大笑,电视里猪八戒正掉进盘丝洞。老张手腕一抖,在我耳垂上划出个血珠。他摸出火柴盒,撕片磷纸按在伤口上,"小时候都这么止血"。磷纸混着血渍粘在耳后,像枚古怪的邮票。
门外飘来包子铺的蒸汽,和着头油、痱子粉的气味,在电推子的嗡嗡声里发酵。老张解开围布时,碎发从褶皱里簌簌落下,在地上聚成黑色的群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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