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钟

住在城西的一间小屋里。小屋是租的,三十来平,月租一千二。房东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,每逢月初便来敲门,声音震得墙皮簌簌地落。

他每日清晨六点起床,煮一锅白粥,就着半块腐乳喝下。粥总是煮得稀,米粒可数。饭后,他步行二十分钟去工厂。路上会经过一家包子铺,蒸汽混着肉香飘出来,他从不驻足。

工厂里,负责给零件抛光。机器轰鸣,金属碎屑在空气中飞舞,沾在他的眉毛上、皱纹里。工头是个年轻人,常骂他动作慢。不还嘴,只把腰弯得更低些。他的背早已驼了,像一把被压弯的镰刀。

午饭时,工人们聚在一起吃盒饭。独自蹲在墙角,从布包里掏出两个冷馒头。馒头是前天剩下的,硬得像石头。他慢慢地啃,不时被噎住,便喝一口随身带的凉水。

下班后,他去菜市场捡菜叶。卖菜的大婶有时会给他几根发黄的韭菜,他便千恩万谢。回到小屋,他把菜叶洗净,煮一锅清汤。汤里滴两滴香油,这就是他的晚饭。

有天清晨,没来上工。工头骂骂咧咧地派人去找。门敲了很久才开,躺在床上,脸色灰白。地上散落着几个空药瓶。

救护车来的时候,邻居们都探头张望。房东站在最前面,皱眉计算着这个月剩余的房租。

三天后,小屋又租出去了。新房客是个送外卖的小伙子,他把留下的破被褥扔进了垃圾桶。

风吹过空荡荡的窗台,那里曾经放过一个小闹钟,是唯一的财产。如今连这也不见了,就像从未存在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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