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头剃头匠

老张的剃头摊子支在巷口已经十五年了。四根竹竿挑着一块蓝布，遮阳也挡雨；底下摆一把旧藤椅，漆都剥落了，露出里头黄白的藤条来。椅子旁边是个小三脚架，搁着铜盆，盆里的水总浮着一层肥皂沫子。

每日清晨，老张便来了。先抖开蓝布，那布因多年曝晒，已褪成灰白。他摆好物什，从帆布袋里取出推子、剪刀、剃刀，在磨刀布上来回蹭几下。不多时，便有主顾来了。大多是些老人，也有附近工地上的工人。他们往藤椅上一坐，老张便抖开白布，"唰"地围在客人脖子上。

老张剃头时是不说话的。只听得推子"咔嚓咔嚓"响，头发簌簌地落。偶尔有碎发掉在客人脸上，客人要抬手拂，他便按住人家肩膀："别动。"声音轻，却不容违抗。剃完了，他从热水瓶里倒水，拿肥皂打出沫来，给客人刮脸。那把剃刀在他手里服帖得很，贴着皮肤走，连耳根、眼皮底下都刮得干干净净。

近来巷口新开了家美容院，玻璃门上贴着"洗剪吹二十元"的红纸。老张的价钱还停在五元。有年轻人从美容院出来，头发染得黄灿灿的，路过老张的摊子，总要斜眼瞥一下。老张只当没看见，依旧低头磨他的剃刀。

前日下雨，老张没出摊。今早来了，却见巷口停着辆卡车，几个工人正拆那家美容院的招牌。一问才知，生意不好，关门了。老张蹲在摊前吸烟，白雾从他鼻孔里缓缓冒出来，飘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