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市场里的小阳春

晨光才爬上东边那排矮屋的脊背，菜市场便醒了。铁皮棚顶下流动着青白的光，摊主们支起木板，摆出还沾着露水的青菜。老王把一筐新到的韭菜码齐，顺手掐掉几根黄叶。

"老王，这韭菜怎么卖？"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蹲下来，手指甲掐了掐韭菜根。

"三块五一斤，您是老主顾，算三块二。"老王扯下个塑料袋递过去。老太太却突然缩回手："昨儿超市才卖两块八哩！"老王喉结动了动，终究没说话，只低头把被掐过的韭菜挑出来扔进旁边竹筐——那里头已经躺了半筐品相不佳的残兵败将。

十点钟的太阳把铁皮棚晒得发烫。水产区飘来腥气，和着熟食档的卤香味在过道里打架。老王摸出搪瓷缸灌了口凉茶，看见隔壁卖豆腐的张嫂正往塑料盒上贴标签。"现在都兴打条形码了，"她苦笑着举起盒子，"菜场管理处新规定的。"那标签底下还压着昨天的手写价签，钢笔字被水汽洇成了蓝毛毛虫。

日头西斜时，来了一对年轻人。姑娘穿着碎花连衣裙，蹲在菜筐前举着手机拍照。"这茄子好紫啊！"她戳戳身旁的男孩，"快帮我打光。"老王刚要提醒他们别碰掉茄子把儿，却见男孩已经扫码付了钱——电子音脆生生地报出"支*宝到账七元"。

晚市散得早。老王把没卖完的韭菜捆好放进泡沫箱，突然发现早晨那半筐"残次品"不见了。门口清洁工老刘推着垃圾车经过，车斗里隐约露出点蓝色衣角——是那个嫌贵的老太太，正弯腰在垃圾堆里扒拉什么。老王张了张嘴，最终只是把泡沫箱重重搁在了摊位最显眼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