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收音机

老张的修理铺里,永远摆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。木壳子已经泛出油腻的光泽,旋钮上的刻度模糊得几乎看不见,但每天清晨七点,它总会准时响起新闻播报的声音。

修理铺位于老城区的一条窄巷里。巷子太窄,汽车开不进来,倒是方便了那些推着自行车来修车的人。老张修了三十年自行车,手上的茧子厚得能硌破新轮胎。他修车的当儿,收音机就搁在工具箱上,滋滋啦啦地响着。

"老张,你这破玩意儿早该扔了。"常来修车的王老师总这么说,"现在谁还听收音机?手机上一划拉,什么节目没有?"

老张不搭话,只是用改锥拧紧一颗螺丝。收音机里正放着《白毛女》选段,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电流杂音,在铺子里来回碰撞。

去年冬天特别冷。腊月二十八那天,老张照例打开收音机,却发现只有嘈杂的电流声。他蹲在铺子门口修了整整一天,拆开又装上,最后发现是线圈断了。天黑时,他翻出老伴生前织毛衣用的铜线,一匝一匝重新绕好。

除夕夜,整条巷子都安静得出奇。老张的收音机忽然响了,播的是三十年前的春节联欢晚会录音。笑掌声从木壳子里蹦出来,在空荡荡的巷子里转了几个圈,最后粘在冰凉的砖墙上。

今年开春,巷口贴了拆迁告示。王老师来取车时,看见老张正用绒布擦拭那台收音机。

"还修呢?""修好了带着。"老张说,"新房子有电梯。"

收音机里,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。老张抬头看了眼门外,阳光正斜斜地切过巷子尽头那棵老槐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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