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电的夜晚

电是突然断的。我正在电脑前敲打一份明天要交的报告，屏幕倏地黑了，键盘的背光也灭了，屋里只剩下窗外的月光流进来，在地板上淌出一片惨白。

我摸索着找到手机，打开手电筒功能。光束刺破黑暗的刹那，我看见灰尘在光柱里翻滚，像被惊扰的微型世界。打开业主群，里面已经炸开了锅。有人抱怨冰箱里的食物要坏了，有人说孩子作业还没写完，更多的是在质问物业什么时候能修好。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上蹦，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脸上，显得格外焦虑。

对门的老张敲响了我的门。他端着半截蜡烛，火苗在他皱纹里跳动。"小陈啊，我这有蜡烛，给你一根。"他说话时，烛光在他眼睛里映出两个小点，像是黑夜里的星。我道了谢，接过蜡烛时，闻到了久违的蜡油味，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夏天。

整栋楼的人都从各自的囚笼里走了出来。楼道里渐渐聚集起人影，手机的光斑驳地照在墙上，像一场即兴的光影秀。三楼的李阿姨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孙子，孩子在黑暗中反而安静了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张望。五楼的大学生小吴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走廊，借着手机光亮看起了纸质书。

我站在阳台上，发现对面的楼也黑着，更远处却有灯火通明的高楼，像另一个世界。夜风拂过脸庞，带着白天的余温。楼下有几个孩子在玩手影游戏，他们的笑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脆。一只飞蛾扑向我的蜡烛，在火苗周围画着慌乱的圈。

十一点多，电突然来了。整栋楼爆发出欢呼，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关门声。我回到电脑前，屏幕重新亮起，那份未完成的报告还在那里等着我。关掉手电筒的刹那，我突然觉得，刚才那阵黑暗，反而让这栋楼亮了起来。

冰箱重新启动的嗡鸣声中，我吹灭了蜡烛。一缕青烟蜿蜒上升，在空气中写下了一个看不见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