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巷陌里的药箱
旧式五斗柜最上层,总搁着一只铁皮盒子。绿漆早已剥落大半,边角处泛着褐红的锈斑,盒盖上印着褪色的红十字,这便是家里的药箱。
药箱里常年躺着几样物事:半卷泛黄的绷带,两三个"安乃近"的铝箔板,贴着蓝字标签的小玻璃瓶,里头盛着紫药水,瓶口结了痂似的紫色硬块。这些物什静默地躺着,如同蹲在墙角打盹的老猫,非得等到子夜孩子突发高热,或是谁的手指让菜刀啃了个口子,才会被人想起。
胡同里的刘婶最懂药箱的脾性。她家常备着"十滴水",夏日里孩子嚷着肚子疼,她便从白瓷瓶里抖出两三滴,混在温开水中灌下去。那药味儿窜得很,隔着两道门都能闻到,像是掺了薄荷的煤油,孩子们总被呛得挤眉弄眼。但不出半个时辰,腹中的绞痛果真就消停了。
药箱底层永远散落着几板过期药片。母亲们舍不得扔,说是"万一用得着"。王老师家那盒"去痛片"还是1988年生产的,铝箔上的字都磨花了,却仍在五斗柜里占着位置。有回他家小孙子偷吃了两片,急得全家人团团转,结果孩子只是睡足了十三个钟头,醒来倒是神清气爽。
如今街角的药店亮着刺眼的荧光灯,玻璃柜台里码着五颜六色的药盒。穿白袍的店员总推荐些拗口的新药名,包装上印着外文字母,价格却叫人暗暗咂舌。老张头捏着药方在货架前转了三圈,最后还是踅回家,从铁盒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——那是去年中医开的药渣,他一直收着没丢。
铁皮药箱的锁扣早就坏了,用橡皮筋捆着。揭开时总会惊动里头沉睡的尘埃,在午后阳光里浮沉,像极了那些正在消逝的生活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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