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钟表匠

老李的钟表店夹在两栋新楼中间，显得分外扎眼。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座老式座钟，黄铜指针在泛黄的表面上缓缓爬行。他总爱穿一件藏青色的确良衬衫，袖口磨得发亮，却浆洗得极挺括。

正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间隙，在店里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老李正用镊子夹起一枚芝麻大的齿轮，右眼戴着放大镜，眉头皱成"川"字。隔壁装修的冲击钻声突然炸响，他的手微微一抖，齿轮便滚落到木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金属音。

"现在的匠人......"他弯腰拾起齿轮，忽然瞥见墙角的老式座钟。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德国货，黄铜钟摆在灰尘里沉默着。三十年前，这钟摆在橱窗最显眼处，每天都有穿呢子大衣的人来校时。

街对面新开的钟表行正在搞促销。穿西装的年轻人举着喇叭喊："智能手表八折！"玻璃门上贴着巨大的二维码，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白光。老李眯起眼睛，看见几个中学生举着手腕在柜台前比划，他们腕上的电子屏闪着蓝莹莹的光。

暮色渐浓时，老李锁上玻璃门。卷帘门拉下的瞬间，店里所有的钟表突然齐声报时，此起彼伏的机械声在空荡荡的街上回荡。他数了数，比昨天又少了一座——那座瑞士产的挂钟中午被收废品的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