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修车摊

路灯下,老王蹲在三轮车旁,手指沾满油污。十月的风已经很凉,他裹紧褪色的蓝布褂子,把扳手咬在嘴里,腾出手来拧一颗顽固的螺丝。

"王师傅,车胎扎了。"我推着自行车站在他身后。他肩膀明显僵了一下,慢慢转过头,眼角堆起的皱纹里夹着机油。地上散落着胶皮碎屑,补胎用的火补胶锡箔纸在风里簌簌作响。

他从工具箱底层摸出半截粉笔,在胎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十字。补胎的流程我看了十年——锉刀打磨漏气处的毛边,抹胶水,等胶水半干时贴上橡胶片。老王做这些时总抿着嘴,喉结上下滚动,像在默数着秒数。

"现在年轻人都不学这个了。"他突然开口,手里的锉刀在胎面划出规律的沙沙声,"前天有个后生,电动车爆胎,宁可花八十叫拖车。"

巷口传来煎饼摊收摊的动静,铁铲刮在鏊子上的声响格外刺耳。老王把补好的车胎浸进水盆,气泡咕嘟咕嘟冒上来,在水面碎成细小的银圈。

他忽然咳嗽起来,背弯得像张拉满的弓。等喘息平复,从搪瓷缸里喝了口冷茶,茶叶末沾在缸沿上,已经干成了褐色的痂。

我摸出二十块钱递过去,他摆摆手,从三轮车座下扯出条旧毛巾擦手。毛巾上印着某家超市的开业广告,字迹早被机油浸得模糊不清。

"明天还来?"我问。老王正把火补胶的铝盒盖好,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。远处写字楼的灯光渐次熄灭,他的修车摊成了巷子里唯一的光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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