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黄昏

老张发现,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完整的黄昏了。

办公室的窗户朝北,每天下午四点过后,阳光就从玻璃上悄悄溜走。等电梯下到一楼时,大厦的阴影早已吞噬了整条步行街。上周三他特意提前下班,却在公交车上接到客户的电话,等挂断时,窗外只剩下一抹暗紫色的余烬。

小区楼下的杂货铺王婶总说,现在的黄昏短得像被狗啃过。她柜台上的电子钟永远比标准时间快六分钟,"这样每天就能多赚到六分钟晚霞"。可老张看见她多数时候都在低头刷短视频,那些橙红色的光影从她花白的发梢流过,最终消失在冰柜的玻璃反光里。

女儿把这种现象叫做"黄昏贫困症"。上个月她寄来一个包裹,里面装着用黄昏色温调制的台灯和落日投影仪。老张试了一次,旋转的橙红光斑在天花板上流淌,像极了三十年前棉纺厂下班时,锅炉房烟囱后面那片燃烧的天空。只是没有混合着栀子花香的晚风,也没有自行车铃铛惊起的麻雀群。

昨天暴雨过后,西边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。老张放下吃到一半的便当,抓起外套就往天台跑。在生锈的铁门后面,他看见城市天际线正在吞咽最后一口蛋黄似的太阳。远处新盖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,无数个太阳的碎片正在集体逃亡。

评论
暂无评论

登录后可发表评论

点击登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