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巷陌

巷口的豆腐店，每日五更便有点灯火的微光。那豆腐店的老王，是个瘦长身子的中年人，青白脸色，皱纹间时常夹些风霜的痕迹。他做豆腐的手艺，据说是祖传的，然而究竟如何，旁人也不甚了了。

每日清晨，总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来买豆腐。有的提着搪瓷缸子，有的拎着塑料袋，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。老王从不多话，只是机械地接过钱，切豆腐，装袋，动作利索得很。豆腐是极白的，在晨光里泛着微青，切开的横截面闪着湿润的光。

斜对过是家早点铺，炸油条的香气常混着豆腐的豆腥味飘过来。油锅里的泡沫翻滚着，发出"滋滋"的声响。老板娘是个胖妇人，常支使小工去老王那里买豆腐。老王照例是不收钱的，只将豆腐切好递过去。次日，必有几根油条放在豆腐店的门槛上。

近午时分，巷子里便安静下来。老王坐在店门口的小凳上，望着巷子尽头的一线天光。偶尔有野猫溜达过来，他便掰些豆腐边角丢过去。野猫吃了，也不走，就在阳光下舔爪子洗脸。

及至黄昏，最后一块豆腐也卖完了。老王便掇条板凳坐在门前，看放学归来的孩子们追逐打闹。他们的书包在背上颠簸，笑声尖锐地刺破暮色。老王看着，皱纹里便夹了些笑意，但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。

路灯亮起来的时候，老王开始收拾店面。他将木板一块块拼起来，封住店门。木板已经用了许多年，边缘磨得发亮，拼合时发出沉闷的"咚咚"声。这声音在巷子里传得很远，仿佛在宣告一天的结束。

巷子里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又次第熄灭。老王的豆腐店隐没在黑暗里，只有招牌上的字还在月色中依稀可辨。明日五更，灯光又会亮起，豆腐的香气又会飘散开来。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不过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