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理发店
老张的理发店夹在两栋新起的公寓楼之间,低矮的平房像被挤扁的馒头。门口的蓝白旋转灯柱已经褪了色,却还固执地转着,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王老头是这里的常客。每周三下午,他准时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玻璃门。老张从镜子里看见他,手里的推剪不停,只抬了抬下巴:"老位置。"王老头便往墙角掉漆的铁椅上一坐,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红双喜。
店里的陈设二十年没变过。搪瓷脸盆边缘磕出了黑漆漆的牙口,墙上的月份牌停在2016年的某页。老张的剃刀在牛皮带上反复打磨,金属与皮革的摩擦声听得人牙根发酸。王老头的烟烧到第三根时,前一位客人抖落围布上的碎发起身,露出后颈上个月牙形的疤。
"还是老样子?"老张抖开泛黄的围布。王老头从鼻子里"嗯"了一声,闭上眼睛。推剪贴着耳根游走时,他能听见自己灰白头发断裂的脆响。老张的拇指总带着一股清凉油的味道,按在太阳穴上时,王老头会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带儿子来这剃满月头的光景。
里屋传来电视机的声音,播着某部抗战剧的枪炮轰鸣。老张的妻子掀开布帘端出两杯茶,杯底沉着去年端午留下的粽叶。王老头接过茶杯的瞬间,玻璃门突然被推开,几个举着手机的年轻人探头问了句:"能拍复古写真吗?"
老张的推剪在王老头头顶悬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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