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电话

老程从抽屉里翻出那台诺基亚时，按键上的数字已经磨得看不清了。他试着按了开机键，电池居然还有电，屏幕亮起的那一刻，他恍惚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。

那时他刚参加工作，这部手机是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。他记得柜台里的售货员说："这机子摔不坏，泡水里捞出来照样用。"果然，它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。屏幕上的划痕是工地的钢筋蹭的，后盖的凹陷是搬家时从三楼摔下去的。

老程的拇指在按键上摩挲，通讯录里存着"瓦工老李""电工小张"。这些名字现在都变成了微信列表里沉默的灰色头像。有个备注是"工头"的号码，他盯着看了很久——去年冬天喝农药死的，讨薪无果。
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来电显示"家"。老程愣了下才想起，这是十年前老家的座机号。他按下接听键，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，像北风穿过电话线。

"喂？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
电流声忽然停了，传来母亲的声音："三子，今年回来过年不？"那么清晰，仿佛就从厨房飘来的。老程张了张嘴，母亲去世五年了。

电话自己挂断了。老程看着屏幕上的日期：2013年1月15日。窗外，2023年的夕阳正斜斜地照在充电器插口上，那里积了厚厚的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