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

青瓦屋檐下吊着几盏油灯，昏黄的光晕染开来，笼着几张八仙桌。桌边的茶客多是些上了年纪的，皱纹里夹着岁月的尘灰，手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的茶垢。

赵老倌照例坐在东南角，面前搁着掉了漆的搪瓷缸子。缸子外壁印着"先进生产者"五个红字，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子。他每日清晨必到，风雨无阻，仿佛这茶馆是他另一处宅院。跑堂的认得他，不等开口便端上一壶最便宜的茉莉花，外带一碟盐水煮花生。

"听说城东要建新商场了。"隔壁桌的王裁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，手里的旱烟袋在桌角上磕了磕。

茶馆里顿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咳嗽声。几个老人互相交换着眼色，却没人接话。赵老倌盯着缸子里浮沉的茶叶梗，忽然觉得那像极了被水冲散的蚂蚁。

门外传来挖掘机的轰鸣，震得窗棂簌簌发抖。李掌柜从柜台后头探出半张脸，望了望街对面正在拆除的老戏台，又缩了回去，继续拨弄他的算盘珠子。那珠子黑亮亮的，想必是经年累月被手指摩挲出来的光泽。

角落里，两个年轻人低头刷着手机，面前的红茶早已凉透。他们偶尔抬头四顾，眼神里带着几分困惑，似乎不明白这些老人为何要守着发苦的茶汤消磨整整一个上午。

赵老倌站起身，从兜里排出三枚硬币，叮叮当当落在柜台上。李掌柜头也不抬，伸手将钱扫进抽屉，继续拨弄他的算盘。门口的风铃响了响，赵老倌佝偻的背影便消失在明晃晃的日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