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日子里的光

街角的老槐树底下，总蹲着几个下棋的人。棋盘是拿粉笔在水泥地上画的，棋子是捡来的瓶盖和石子。他们一蹲就是大半天，偶尔发出几声惊叹或惋惜，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盯着那方寸之地。

我常站在不远处看。老张头的手背上爬满老人斑，捏着一枚"车"悬在半空，迟迟不落下。对面穿褪色蓝布衫的老李眯着眼睛，嘴角耷拉着，却藏不住得意。观棋的人们脖子伸得老长，像一群被人提着脖子的鹅。

小区门口卖煎饼的妇女，天不亮就支起摊子。她的围裙上沾满面糊和酱汁，手指关节粗大，翻动面饼时灵活得不像话。我总买她的煎饼，看她手腕一抖，面糊在鏊子上摊成完美的圆。鸡蛋"咔"地一声磕开，蛋清裹着蛋黄滑落，被她用铲子轻轻抹开。

巷子深处的修鞋匠老周，总戴着一副断了腿的眼镜，用胶布缠着。他的摊位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鞋，像一串古怪的风铃。有次我去补鞋跟，看见他正给一只高跟鞋钉掌，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婴儿穿袜子。

菜市场里，卖豆腐的老王永远系着白围裙。他的豆腐切得方正，摞在木板上冒着热气。有人来买，他就用薄铜片轻轻一划，豆腐便顺从地分开，断面光滑如镜。他的手上总有细小的刀痕，却不影响切豆腐时的稳当。

这些寻常人，在各自的角落里守着微不足道的生计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，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。他们像旧衣服上的补丁，不起眼却让生活不至于破绽百出。我渐渐明白，正是这些零碎的片段，连缀成了值得过下去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