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途

成长的路，向来是独行的。

我少时有一位同窗，姓陈，人极聪颖，功课每每名列前茅。他常笑我迟钝，我也自愧弗如。后来毕业，各奔东西，十数年不闻消息。前日偶遇于旧书摊，竟已认不出了。他背已微驼，眼角爬满皱纹，手里捏着一本发黄的习题集，说是给孩子买的。

"你如今在何处高就？"我问。

他摇摇头，只道："混口饭吃罢了。"

细谈之下，才知道他毕业后屡试不第，家中又遭变故，如今在城郊开一间小杂货铺度日。他说这些话时，眼睛始终盯着地面，仿佛那里写着他人生的答案。

我想起从前教室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，与眼前这佝偻的中年人，竟判若两人。时间这东西，向来是把钝刀，一点一点地剐着人的精神。

归途上，我忽而想到：所谓成长，大约就是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，而身边能够说话的人却越来越少。陈君当年何等自负，如今竟也学会了低头。这中间的苦楚，想必只有他自己知晓。

路边的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，风吹过，沙沙作响。这声音听了半辈子，竟从未觉得如此清晰过。每个人的路终究要自己走完，连影子也不能永远相伴。

成长的路，从来不许人结伴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