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，只是在下一个交点

老张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物件，动作很慢，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什么。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来道别，说着"常联系"的话，却又都匆匆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去。他将最后一张全家福塞进纸箱，忽然想到十年前初来时的光景。

人事部的小刘递来离职单要他签字，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。"张老师以后去哪高就啊？"年轻人客套地问。老张笑了笑，没说话。他想起上个月在菜市场遇见二十年前的老邻居，两人站在活鱼摊前寒暄，说改天喝茶，却谁都没掏出手机留号码。

电梯下行时，保洁李阿姨正擦着镜面。"今天这么早走啊？"她随口问道。老张点点头，看见不锈钢映出的自己，头发比入职时白了大半。大楼旋转门转出去的刹那，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，但门已经转过去了。

回家路上经过常去的面馆，老板照例往他碗里多舀了一勺辣子。"明天还来么？"老板擦着桌子问。老张搅动着面条，热气模糊了眼镜片。他想说些什么，最终只是把汤喝得见了底。

抽屉里的名片盒积了灰，那些烫金字体印着的头衔，过些时日就会变成废纸。老张突然明白，人生里的告别从来不是平行线，而是无数交错的轨迹。某个寻常的午后，在某个街角，那些说过再见的人，又会从记忆里走出来，和你打个照面。

就像此刻窗外飘过的梧桐叶，今年落了，明年还会长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