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来我不老

村口的老槐树又抽了新芽,青白的小花缀满枝头,风一吹便簌簌地落。张婆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,手里捏着半张泛黄的照片。

这照片还是三十年前在县城照相馆拍的,那时她刚嫁过来,穿着崭新的蓝布褂子,两条油亮的大辫子垂到腰间。男人站得笔直,嘴角绷着,像是要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似的。如今那蓝褂子压在箱底,早被樟脑丸染得变了颜色。

每天清晨,张婆子都要把照片擦一遍。先用软布拂去浮尘,再用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些模糊的轮廓。隔壁李婶见了总笑:"老姐姐,再擦就擦出洞来了。"张婆子便也跟着笑,眼角的皱纹堆成细密的网。

邮差的车铃响过二十三回,始终没有她要等的信。女儿在深圳安了家,去年说接她去住,她推说晕车。其实她是怕,怕走了,万一老头子回来找不着人。当年矿难后只找到他的工牌,人们都说早化成灰了,可她总觉得,指不定哪天他就推门进来,带着满身煤渣子嚷饿。

傍晚的炊烟升起来时,张婆子收起照片,慢慢往家走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蜿蜒的小路。灶台上的水壶突突冒着白汽,她望着墙上挂着的日历——已经很久没有撕过了。

燕子又在梁上垒了新窝,雏鸟叽叽喳喳地叫。张婆子舀了半碗米,撒在院子里。她记得男人说过,燕子来家是福气。米粒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,像是撒了一地金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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