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枝

我收拾行李的时候,窗外的梧桐叶正一片片往下掉。那叶子枯黄,打着旋儿,不甘心似的,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。

他站在门口看我,手里捏着一支烟,却不点燃。烟卷在他指间转来转去,纸皮都皱了。三年前搬来时,也是这样的秋天,他帮我提着箱子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衬衫后背湿了一片。

"真的要走?"他问。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
我没答话,把叠好的毛衣塞进箱子里。这件毛衣是他母亲织的,针脚很密,领口处还绣了一朵小花。老太太去年走了,这毛衣倒成了遗物。

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严,滴水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。我分明记得上个月才叫人修过,现在又坏了。这房子就像个垂暮的老人,总有些地方不听使唤。

"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。"他说,"你可以住完再走。"

我把相框从墙上取下来,玻璃上蒙了一层灰。照片里我们站在海边,他搂着我的肩,我手里举着一个椰子,两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。那时候他的眼角还没有这么多皱纹。

"我订好票了。"我说。

他忽然走过来,夺过我手里的相框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玻璃碎裂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哆嗦。他蹲下去,一片一片捡那些碎片,手指被划出了血。

"我帮你包一下。"我转身去拿医药箱。

他就那么蹲着,血珠滴在地板上,洇出一个个小圆点。我翻出创可贴,发现已经过期半年了。

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,又渐渐远去。窗外,最后一片梧桐叶终于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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