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我走完没走的路好吗

夜里翻书，偶然抖落一张旧照片。四角已然泛黄，画面里是二十岁时的我，站在大学校门口，背后"中文系"的牌匾赫然在目。

那时的我想必是踌躇满志的。记得常在图书馆顶楼，望着远山构想日后要写的长篇小说。书架上的《鲁迅全集》被我翻得起了毛边，笔记本里密密麻麻都是些不成篇的段落。同窗王君每每笑我痴，我却道："待我四十岁时，必有一部传世之作。"

而今我已四十有三，那"传世之作"仍不过是几页潦草提纲，压在抽屉最底层。生活的重担不知何时就搁在了肩上，先是父亲的医药费，后是女儿的学费，再后来是每月雷打不动的房贷。笔倒是常握在手里，写的却是病历与处方——我终究继承了父亲的衣钵，做了个医生。

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："文学之梦，永志不忘。"墨迹已淡，想是当年用力刻写所致。我忽然觉得，那个青年正隔着岁月凝视我，目光灼灼。

"爸，这是什么？"女儿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。

"是爸爸没走完的路。"我听见自己说。

女儿拾起照片，忽然道："我下学期要选文学院的课了。"

我怔住。她向来偏爱理科，如今却要去学文学。我望见她书桌上摊开的《呐喊》，书页间夹着许多批注的纸条。

"替你走完没走完的路，好吗？"她笑着说，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
窗外夜色渐深，我忽然觉得，有些路看似断了，却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延续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