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的钢琴声

我搬来这栋公寓已经三年了，却从未见过隔壁的那位邻居。只知道他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开始弹钢琴，琴声穿过墙壁，像一缕固执的阳光，硬生生挤进我的睡梦。

起初是有些厌烦的。那琴声总在重复同一段旋律，时而流畅，时而磕绊，像一只笨拙的鸟在学习飞翔。我曾在半梦半醒间用枕头捂住耳朵，但肖邦的《夜曲》还是从棉絮的缝隙里钻进来。

渐渐地，我竟习惯了这晨间的伴奏。某个失眠的夜里，我翻来覆去，直到墙那边传来第一个音符，才像得到某种许可似的沉沉睡去。后来连闹钟都不需要了，那准时响起的琴声比任何电子音都更可靠。

有一年冬天特别冷。连续三天没听见琴声，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，终于敲响了那扇从未开启的门。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，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。

"抱歉吵到你了。"他先开口，"前些天摔了一跤。"

我看着他身后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，琴盖上摆着几张泛黄的乐谱。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黑白琴键上，像是一首无声的曲子。

后来我们依然很少碰面。但每次在楼道相遇，都会默契地点头致意。有时我下班回家，能听见他在弹新的曲子；有时我故意放轻脚步，生怕打断墙那边传来的琴声。

这城市里住着太多这样的人。我们分享同一堵墙，同一部电梯，甚至同一种孤独，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就像两棵相邻的树，在地底深处，根系或许早已悄悄缠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