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那把废旧的锁

老屋门上的锁,锈了。

那铜锁原本黄澄澄的,锁身雕着云纹,锁眼常被父亲用菜油润着,开合时"咔嗒"一声,干脆利落。如今锁梁上结着红褐色的锈痂,摸上去扎手,像被时光啃剩的骨头。

钥匙早不知去向。母亲说兴许是前年大扫除时,混在破铜烂铁里卖掉了。锁便永远合着,无人再关心里面还有什么。其实里面无非是些旧物:断了腿的木凳、我小学时的作业本、父亲那件领口磨破的蓝布工装。这些物事在黑暗中日渐朽坏,却比摆在明处时朽得更慢些。

隔壁李家的锁倒还新。上个月他们刚换了指纹锁,不锈钢的面板亮得刺眼。那旧锁被拆下来时,锁芯里掉出半截铅笔头,是他家小子十年前塞的。孩子如今在城里念大学,回来时总用手机开门,说这锁"土得掉渣"。

巷口的王老倌修了三十年锁。他的玻璃柜里摆着各式锁具,从三环牌到"耶鲁",俨然一部锁的进化史。前日路过,见他正用锉刀磨一把钥匙,皱纹里夹着铁屑。"现在的人哪,"他咳嗽着,"锁坏了就换,哪像从前……"

午后暴雨骤至。雨点打在老锁上,锈迹被冲出道道褐痕,像在哭。我忽然想起锁眼里还卡着半片钥匙,那是多年前我恶作剧时折断的。现在想来,折断的何止是钥匙呢。

新锁层出不穷,旧锁便成了时光的遗物。它们挂在门上,如同一个个被遗忘的标点,标记着那些再也打不开的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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