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岸花,花如梦

老张头栽下那丛彼岸花时,正是寒露过后的第三天。红得扎眼的花瓣蜷曲着,像被火烧过的纸钱边缘,硬生生从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挣出来。他蹲在花前抽烟,烟灰簌簌落在花蕊里,倒像是给这些不见叶子的怪东西添了层香灰。

巷口传来唢呐声时,彼岸花开得正艳。治丧的队伍经过老张头的修车铺,花圈上的白绸带被风吹得缠上了花茎。我看见老张头用扳手敲了敲那丛花,铜铁相击的声响惊飞了停在电线上的麻雀。"这花邪性,"他朝我咧开一嘴黄牙,"开在黄泉路上的。"

后来我才知道,老张头的女儿十年前淹死在护城河,正是彼岸花开的时候。他修车铺的玻璃柜里始终摆着张泛黄的照片,穿红裙子的姑娘站在花丛里笑,身后的石桥栏杆缺了一截,像被谁硬生生掰断的肋骨。

今年的花开得晚,老张头却走在了前头。葬礼那日突然落雨,鲜艳的花瓣被打落在地,混着泥水黏在送葬人的鞋底。我蹲下去想捡起一朵完整的,指尖刚碰到,那血红就化成了酱色的汁液,渗进石板路的纹路里,像极了老张头修车时总也擦不净的机油痕迹。

隔壁裁缝铺的阿婆说,这花又叫"死人花",见着花开就有人走。她说话时正踩着缝纫机,针脚密密匝匝地爬过白布,像是在给谁缝寿衣。机器声咔嗒咔嗒响,盖过了后院传来的,新搬来的租户小孩的笑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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