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邱的修车铺子窝在巷子深处,一开就是三十年。

铺子不大,十来平米,墙上挂满锈迹斑斑的工具。角落里堆着旧轮胎,油污渗进水泥地,黑亮亮的。老邱的手总是沾着机油,指甲缝里黑黢黢的,搓肥皂也洗不干净。

早年这条街上有四家修车铺。后来隔壁开了家"快修中心",电动门"哗啦"一开,小工穿着橙色制服涌出来,十五分钟换好机油。再后来街角开了家连锁店,玻璃幕墙锃亮,电脑检测仪"滴滴"地响。老邱的铺子渐渐只剩些老主顾。

"老邱,我这车抖得厉害。"王老师把二十年的老捷达开进来时,排气管正"突突"冒黑烟。老邱不言语,耳朵贴着引擎盖听,突然伸手在某处一拧,像中医搭脉般精准。拆开发动机时,他不用说明书,零件在他手里自动归位,像回家。

隔壁快修中心的小伙子来借扳手,看见老邱在磨一套老式气门,忍不住说:"现在谁还修这个?直接换新的多快。"老邱头也不抬:"车跟人一样,原装的总归好些。"

去年冬天,巷子要拆迁。老邱蹲在卷帘门前抽烟,火星子明明灭灭。最后他竟在五公里外的老小区盘下个小店面,照样挂起那块掉漆的"邱记汽修"招牌。搬家那天,工具箱里掉出张泛黄的纸,是三十年前的修车执照,照片上的青年眼神亮得出奇。

如今新铺子门前有棵银杏,秋天落一地金黄。老邱还是用那套老工具,修那些别人不愿修的老车。有时没有生意,他就坐在马扎上擦扳手,金属表面渐渐显出温润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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